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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凜冬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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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冬天再度到來時妳會回來嗎?』

 

  眼前提著一小包行李的那個人回了頭,她看著替她送行的少女們先是一愣,隨後笑了笑,撫上方才發話者的臉龐,冰冷又沒有溫度的手猜不出對方的想法。

  『在我回來之前▇▇▇▇▇▇會代替我照顧大家的。』

  說完這句話的那個人壓低了自己的帽簷點了頭道別,雖然說是去一趟散心的旅行,但——

 

  從此,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

  冰藍色長髮在風中吹的飄搖,凜冬時分,她手中蒙上一層白霧的指南針指著的方向出現了一座藏在森中的古堡,她半瞇起雙眼,捏緊指南針的手用力到捏出了裂痕。

  「終於出現了。」她的呢喃隨著寒冷的天氣呼出的霧,她一直在等這一刻的到來,等那座城堡把它唯一的道路顯現出來。這並不是一般的城堡,它之所以能夠藏匿如此久的歲月是因為它的主人擁有可以設下無法讓人輕易發現它的結界的力量。

  也差不多是時候了,那個人已經衰弱到撐不起結界的地步了。


 

  「雀鳥,幫我拿杯水來。」坐在沙發上的那名女子伸手喊了喊身旁的少年,她是這座古堡的主人——薔薇。

  她微微坐挺身子無力的嘆了聲氣,一旁倒水的少年皺了皺眉。「夫人,您最近越來越虛弱了,真的不要緊嗎?」

  「不要緊,喝杯水就沒事。」她伸手接過水杯,蒼白的臉色比先前更加難看,一點都不像是喝杯水就能沒事的樣子。

  「夫人,您需要進食嗎?我去幫您準備。」當她喝完水少年自動的把水杯接了回去,他側身問著對方需不需要準備食物,也就是那些儲備起來的鮮血。當然他更希望對方可以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去直接吸食人血,必要的話他也可以理所當然的獻血。但對方始終堅持著不肯這麼做,甚至提到時她還會明顯的不高興,他不理解,但也沒有任何立場詢問。

  「嗯……不、不用。」她搖搖頭,她很明白自己的作為就像慢性自殺一般,她躺進沙發裡讓整個身子陷入其中,或許她的確是想讓自己一點一滴的耗盡生命也說不定,但她還有眷戀在,那就是——。

 

  思緒才釐清到一半,本該像鐘擺聲一樣平靜的古堡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哐——!這是重物用力砸碎走廊玻璃窗戶的聲響,方才還在斷斷續續談話的兩人瞪大了雙眼一同往聲響處看去。

  「雀鳥,後退!」薔薇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少年他警戒的後退了幾步,幾乎是沒有空閒時間,大槌砸碎了牢固的房門,薔薇伸手拉著對方倒進了桌子後面做掩護,塵埃跟灰霧散去,她生氣的抬頭查看這名不速之客的面容,卻讓她震驚的睜大了雙眼。

 

  「……費了我好大的功夫。」從瓦礫堆走出來的女人丟掉了剛剛砸進來的大槌,揮了揮手把塵埃趕走,她睜開了碧綠色的雙眼,冰冷的掃了掃環境與眼前的主僕倆。「嗯……現在該怎麼稱呼妳比較好?爵士?夫人?還是我應該叫妳……姐姐大人呢?」

  「妳……妳為什麼會在這裡……不對、雀鳥,你先到一旁迴避。」薔薇喊了喊身後的少年讓對方先行離開,少年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他聽到來自夫人的命令第一次有了不知道該不該聽令的想法,對方如此驚嚇的神情還真的是第一次見,以及這名突然出現的女人剛剛所說的稱呼又是怎麼回事?思緒在他的腦袋裡盤旋,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個時候還想著保護人類?」眼前的不速之客口氣明顯的急促著,她眼神中帶著憤怒。「妳拋棄了家族、排除萬難到了讓我們找不到的地方,我以為妳決定過好生活,沒想到妳到現在都還在依戀那可悲的感情。」

  「我已經跟妳們沒有任何關係了,請妳離開。」薔薇並沒有正面回應對方的話語,她向前走了幾步請對方離開,不料眼前的女人卻從後頭的背袋抽出了一把劍一個蹬步朝她揮向,她反應迅速的抽出一旁架上的擺設擋下了一招,但她卻因此整個人重心不穩跌到了地面上,她倒抽了一口氣。

  「沒有任何關係?妳真無情,不管過了多久,大家都還在等妳回去。」那名女人前進了幾步,劍用力的刺進了一旁的地板,她拎起對方的領口看著對方。「看看妳狼狽的樣子,妳還在持續自己的自殺行為嗎?妳讓我太失望了,姐姐大人。」

 

  下一秒,她將對方用力的摔了出去,本來就已經虛弱到不行的薔薇倒進了瓦礫堆裡,擁有冰藍色長髮的她看向一旁大聲喊了一句夫人的少年。「這是妳的僕人嗎?跟以前一樣,人類都是一副弱小的樣子。」她拔起劍走了過去,少年他警戒的後退了一步,作勢要攻擊對方的樣子。

  但對方如果和夫人有血緣關係的話,想必也是一名吸血鬼,他不知道自己身為女巫獵人的招術對對方有沒有任何用處。

 

  「......妳要做什麼!」摔進瓦礫堆的薔薇努力的張開眼,雙眼都來不及對焦清楚,下一秒又被對方弄倒的書櫃壓了下去,她纖瘦到像隨時會被折斷的手從木板中努力的探了出來,卻沒有任何方法掙脫,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與力量恢復傷口了,卻還是努力的要爬起來。

  「那樣光彩的吸血鬼如今成了這副模樣,真令人惋惜。」她看著一時半會無法掙脫的對方,雖是說著惋惜,神情上卻沒有一絲憐憫,她轉身走向少年。「就讓我斬斷讓妳如此柔弱的原因吧。」

 

  面對揮著劍走向自己的敵人,少年他湊近著窗戶確保自己有足夠的地方逃脫,他的手指燃著火,這是他所擁有的一些法術,雖然不知道對吸血鬼來說有無用處,但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選擇聽令拔腿而逃。最壞的打算是讓對方追著自己跑一段路,讓夫人有意點時間能夠復原。

  「沒用的,就算你爭取時間也是白費工夫,沒有進食的吸血鬼怎麼可能有力氣復原。」她把對方逼退到了牆邊,她舉起劍嘆了聲氣,人類對於她來說根本就是手無寸鐵的生物,真要講根本就是食物的存在,她不能理解為何這樣沒有力量的生物竟會成為對方內心中最為軟弱的部分,但不重要,現在只需要把對方殺掉再把人帶回去就好。

  「我叫妳住手......。」才剛從書櫃底下探出頭的薔薇眼看著對方正把少年逼退到牆邊,但她虛弱的聲音卻傳不進對方耳裡,她試圖爬起來卻又連支撐自己的力氣都沒有,那個人舉起劍的瞬間她的眼前像是經歷著跑馬燈一般,長久以來的記憶突然呼嘯而過,最後的畫面停在了那個人的墓前與簡單的葬禮,以及他的家人看到自己的面容就像遇見怪物一般恐懼的臉。

 

  「——我叫妳住手!給我離他遠一點!」

  那幾乎是歇盡全力的怒吼,在那發自內心用力話語一落,像是有股波浪般呼嘯而過,拿著劍的那名女人劍從手中滑落,她整個人被彈到了另一邊的牆,而且是用力的深陷了進去,牆壁斑駁四裂,那個被言靈制止的女人表情十分猙獰,她倒到地板上的同時薔薇咳出了一地的鮮血,少年見狀趕緊奔了上去,想要攙扶他的夫人逃走,不料咳了滿嘴鮮血的她在剎那卻失了神。

  「妳這女人......!明明都快死了卻還是發動了言靈阻止了自己的親生妹妹......!人類就那麼重要嗎!?」她幾乎是憤怒到了最高點,她每踩的一步都帶著極大的憤怒,恨不得直接拆掉這座城堡一般,她要靠近卻又被力量擋住,那是剛剛薔薇留下的言靈,因為少年的關係她不能靠近對方。

  「到最後妳還是選擇了人類。」她的表情從生氣變成了悲苦,她想起對方把整個家族丟下離開的那晚,她扶著自己的額,咬牙切齒的扯著自己的長髮。「讓開!人類沒辦法照顧瀕死的吸血鬼的!讓開!」

 

  少年看著對方悲傷的樣子,猶豫了幾秒,他看著昏了過去的夫人,撿起一邊的瓦礫作為掩護後退了兩三步。長髮女人走了過去,無力的跪到了地板上,她用藏在包裡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往自己的食指割了下去,她扶起對方的臉把血滴進了她的嘴裡,大概流了一分鐘不久,她把手伸了回來,沒過幾秒就讓自己的傷口癒合了。

  她緩緩的站了起身,去撿了自己的劍,她回頭看著還在警戒的少年,嗤之以鼻的冷笑了聲。「我看她大概要這樣睡個好久才能起來,如果你是個稱職的僕人就好好的守在這裡,記得每天給她倒點食物。」

  「等一下!」少年他看著就準備要走掉的對方,他心中有好多疑問想要問清楚,她是誰?妳們是什麼關係?拋棄家族又是怎麼回事?就連他服侍了要兩年的夫人,在一夕之間都變得好陌生。

  「如果你有疑問,就去問你那該死的夫人。」她連頭都沒有回,從窗戶跳了出去,只留下一片狼藉與還倒在地上的薔薇和她的僕人。

 

 



 

  就這樣過了三個四季。

 

 

  冬雪在即將來臨的春天前融化成水滲進了土壤,守在這裡的少年已成青年,一身白色裝束在他替夫人掌管的薔薇花園裡看來格外顯眼。

  自從那晚那名女人再也沒有來找碴過,在這三年內他整理好了當年的瓦礫殘骸,用其他空房間裡的家具重新整頓了夫人的房間,他在打掃與看照夫人之後都在外頭進行女巫狩獵。

 

  他拿著水瓶,用另一手敲了三下夫人的房門,他走了進去,陽光透過窗簾滲入了房間,外面的鳥啼讓這一片死寂的地方擁有了生命力。他走向偌大的床鋪旁先替一邊的薔薇盆栽澆了水,爾後從遮擋陽光的睡簾探了頭進去。

  「早上好。」他笑著看著睡在床上的人兒,那倒臥在床上的人三年來都沒有睜開過雙眼,頭髮都長了不少,他不知道還要再多少歲月才能看見對方醒來,或許這就是人類與吸血鬼不一樣的地方,他如此想著。

  那晚發生的事情他也免不了許多猜測,但他真心的希望對方可以起來給他講清楚那晚的事情。他邊想著邊重新給對方換了個被子,還有那個女人叮嚀的——食物,自從以前儲備的血用完後,他每天都會在外頭採集一些回來,而且為了對方的健康,他也盡力的準備著新鮮的食物。

  就在一切像日課般規矩的日常做完後他檢查著鎖把跟門窗,還有重新點過櫃子裡東西的數量,就在準備要關上房門轉身離開的那刻,他聽到了被子翻覆的聲音,他都還沒來得近湊進睡簾查看,那纖細的白色玉手就掀開了簾子,他與剛起身的女子四目相對,驚訝得睜大了雙眼。

  「夫人......。」青年睜著訝異的雙眼,只來得及吐出對方的稱呼。

  「......。」眼前的人還睡眼朦朧的樣子,她坐在床沿看了看窗外,因為太刺眼還睜不開眼睛。「......我睡了多久?」

  「三年,夫人。」青年直愣愣的看著對方回答著。只見對方轉頭看向自己,上下掃視了一翻。

  「三年。你沒有變高呢,有好好吃飯嗎?」出乎意料的回應,空氣突然凝重了幾秒鐘,隨即青年噗嗤一笑。

  「抱歉,夫人,我已經過了成長期呢。」他很快的就收斂了自己的笑容,他轉身走到門前。「我等您更好衣再來。」


 

  幾分鐘過去,他走了進門,眼前的人已換上一套晚禮服。「夫人,頭髮長到背了呢。身體感覺怎麼樣?」

  「晚點去剪掉吧。」她站在鏡子前幫自己佩上了首飾,還有她的薔薇頭飾,她轉頭看向了對方。「很好,好久沒有這麼有精神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的雙眼銳利又有神,氣息都跟以前服侍她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青年如此想著,這或許就是她應該要有的姿態吧。

 

  「真沒想到這就過去了三年......。雖然我還有很多想問的和要準備的,但......。」她看了眼四周,走向窗戶探出了頭,就像在熟悉三年過去的變化一樣。「那晚之後她還有來嗎?」

  「沒有,夫人。」青年回應著,她點了點頭,思索了一陣子。

  「那就好。」她抬頭看著對方。「我想去買點東西,還要重新看一下城堡內部,必要的話得準備武器才行,你有什麼行程嗎?」

  「沒有,我當然是以夫人想做什麼為主。」青年微笑,他一直以來就只聽令行事而已。

  「嗯,那就先出門走走吧。」她伸出手,青年就像反射動作一般從架上拿起披肩給對方。「去重新看看這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吧,我所愛的這片土地啊。順便,也來互相聊聊這三年來的事吧。」

  「好的。」青年笑著,跟隨在對方的後頭。

 


 

  那來自深山古堡的怪人與她的僕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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