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從玻璃窗滲透進古堡之中，為古堡裡的住民提點早晨的來臨，那名僕人一如既往的在精準的時刻起床梳洗，換上一身簡潔服飾後用推車裝載著早點、水瓶，以及從花園裡現採的薔薇花束穿梭於走道之間，他輕聲敲開最為壯麗的那間房間的大門，走進門後替對方拉開窗簾，隨後他走到偌大的床一旁輕咳了一聲。

　　「夫人，早上好。睡得還好嗎？」他帶著一抹笑容喚醒床上的人，只見那人翻了個圈到對方那側，抱著被單與對方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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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我都躺三年了，一點都睡不著。」她半瞇起眼看著對方，簡略的訴說著不滿。她剛從三年的沉睡中醒來沒過幾日，這幾天她在晚上都沒能睡著，半夜十分都在整理資料還有釐清她三年來的思緒。

　　「您精神好真是萬幸。」雀鳥帶著輕盈的笑容回應整整沈睡三年之久的主人，薔薇夫人蒼白的膚色像是幾番冬日裡冽寒的白雪，冰冷而美麗，熟睡的模樣卻過於像是毫無生息的陶瓷人偶。
　　他將含著露珠的薔薇放進床頭的花瓶，瓣瓣鮮紅都像晚禮服的裙襬般典雅優美，過去的時間雀鳥細心滋養呵護它們茁壯，幸好也在夫人甦醒的那日成了最配得上宅邸的紅毯。

　　「身體還有任何不適嗎？畢竟您躺了這麼久。」像是腰酸背痛之類的，說實在話他的夫人也活了許久，不知道吸血鬼的骨頭是否能和他們的外表一樣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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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適倒是沒有。」她又滾了一圈才從床上爬起，伸了個懶腰，青年像是反射動作般走到了屏風的另一頭整理桌上的東西，好讓薔薇可以更衣。

　　過不了多久她就換了身禮服，小披肩隨著從窗戶吹來的風緩緩拂過，她整理好衣著走向對方。「那你呢？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她靠在屏風看著對方收拾好桌面，左瞧右瞧的觀察著對方。

　　「主要是整理您的屋子和照顧花園的植物們。」舒展眉宇的雀鳥神情柔和，他一邊將餐車上的朝食一一擺置於桌上，鑲著金邊的盤皿在光線的照射下微微地耀著光彩，上頭的食物更是香氣四溢、看上去秀食可餐的佳餚。過去三年是自他成為奴隸以來擁有的最大自由時間，一開始也曾因突如其來的事件失措驚惶，在諾大而物品繁雜珍貴的古堡裡整理和打掃是他最得心應手的每日行程。「有些晚上我還會將您鎖起來後外出掙錢，所以自己也有了些積蓄。」像是玩笑般的說法但其實都是事實，他每年還都為了整理宅邸買了些更好操作的輔助用品。

　　「夫人，請讓我來幫您配戴飾品吧。」替自己的回答作結，他擦拭雙手並從妝上台捧起鑲著寶石的首飾盒子，並暗自希望這些服侍的動作不會因為時間而生疏。

 

　　「有自己的積蓄是件好事。」她昂首，讓對方給自己佩戴上鑲著碧藍寶石的項鏈，對方掙錢的方式不外乎就是魔女狩獵，她一直都是默許的，而且對對方來說這也是必要的。

　　「有好好生活我就放心了。」她露出溫柔和煦的微笑，且是發自內心的感到放心。她甦醒時一聽到自己沈睡了三年最害怕的就是這段時間對方沒能好好生活，人類真是能自立自強的生物，轉眼間就學會獨立了，她想著。

 

　　「好了，時間還很多，用餐後我想去看看市集。」她讓對方給自己戴上最後一條手鍊後說著。「有什麼想問或想說的慢慢來吧。」她拍了拍桌面，面帶微笑的伸手詢問對方要不要一同坐下來。

 

　　「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奴隸從不被允許參與餐桌上的活動，薔薇夫人的親切對幾年前的他來說實在是過了頭，但日子過去他也學會懂得接受那份溫柔的好意，他在夫人的邀請下拉開高雅的席位落坐。

 

 

 

　　鳥兒啁啾，甜美的花朵跟著清風徐徐，起舞搖擺，山谷綠綠菁菁，陽光灑下燦爛奪目的金粉，古堡周圍的秀麗景色均像在喜迎主人的歸來，每個廊道、每樣門櫃更是跟著從長眠中甦醒般的添了幾分光彩。

　　爵士與她的僕人共同用餐，談笑今昔，他們不疾不徐地用完朝食後並開始為出門做準備，前往古堡之外的市集。

 

　　「天氣真好。」春日在即，適中的溫度最適合到戶外遊走，古堡地區一直以來都是沉穩且安靜的，在經過一小段路後才會來到熱鬧的市集區。她從交通工具下來，扶著早一步下車的僕人踏到了地板上，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看起來心情特別的好。

　　「好久沒有體會過熱鬧了。」身為一個個性怪異的吸血鬼，她可是十分好客且喜歡人群。「我想想……應該買些什麼呢？」

 

 

　　「只要是您所想要的。」

　　人聲鼎沸，與古堡相異的市井風情充斥著街道，商人叫賣氣勢洪厚，孩童奔跑著穿梭玩耍，原本這一切都不在雀鳥眼裡停留，但因為身旁的女士讓他開始留意這其中景色，四處張望著希望能有值得夫人目光的物品。

　

　　山腳下的市集區即使熱鬧但依然處於市郊，鄰近森林，因此蟲鳴輕快鳥語宛轉，與大自然融合的獨特風情更是此地的妙處，就在雀鳥在放眼周圍之時，不遠處的森林冒著金光，像霧氣般繚繞在樹株之間。

　　「……夫人，您看那裡，難道是有什麼活動嗎？」他將併攏的手掌向著金霧的方向為薔薇夫人指示那奇景。

 

　　「什麼活動？」她的目光還停留在一旁小攤的古董商品上，聞言及放下了她拿著的胸針，她湊近對方並踮起腳尖，眨了眨她的藍眸。

　　一陣陣金黃色的霧氣飄散在眼前，她疑惑的探頭過去，那霧茫茫之中似乎有著什麼。她回頭看了看同樣有著疑惑表情的雀鳥。「……過去看看？」

 

　　她踩著小心翼翼的腳步撥開了草叢，只見眼前似幻覺般的濃霧散了開來，景象越發鮮明——那頭竟是一個市集。但跟方才可不一樣了，那叫賣的攤販商人一個個是稀奇的生物，侏儒。

　　「這……。來到了不得了的地方呢。」她瞇起眼回頭看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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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族色彩的樂音飄揚，擁有人形卻矮小的生物咚噠咚噠地跟著起舞，他們繽紛的衣飾在舞蹈中形成畫面斑斕的波，挽手高歌，暢快飲酒，歡笑聲更是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看起來是屬於侏儒的市集。」
　　雀鳥靠近對方放低音量，他的眼神因為未知的狀況更加緊戒，更不曉得侏儒們是否歡迎來客。三年前讓主人在他的眼前倒下實在是失責的過分，這次他定將對方的安全放在第一順位。

　　此時，其中一攤販上的侏儒像是察覺了什麼望向了兩人的方向，這視線引起雀鳥立刻伸出手護住身旁之人。

 

　　「喂喂——那邊的先生小姐！過來看看呦——來看看新鮮的水果和花朵呦——來吧來吧！不會吃了你們！侏儒很友好的呦——」然而那侏儒卻像是看透雀鳥想法的大展笑顏，搖著手上的鈴鐺往兩人叫賣著，熱情邀請他們進入市集參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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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非常歡迎我們呢。」她看著一步往前嚴肅的護住自己的雀鳥笑得開懷，「真是稀奇，侏儒可是非常少見的呢，就過去看看吧。」她湊近走向市集，攤位上的商品琳瑯滿目，鮮果都看來十分甜美。攤上的老闆熱情的捧著盤子邀請試吃，她隨手就拿起了盤子上的櫻桃放進嘴裡，隨後拿起另一個塞到對方面前。

　　「放輕鬆。」她微笑的放低音量讓對方放鬆警戒，她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麼。雖然並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但現在的她可不像當年一樣虛弱。
 

　　他從來都是個聽話的僕人，若主人決定向前一探究竟自然在所不辭。雀鳥接受到了自己眼前的櫻桃果實放進嘴裡，並跟在對方身後觀察侏儒們的舉動。

　　看上去和善且親切的販商與薔薇攀談勝歡，推薦在季節裡盛綻的花朵編製而成的花環，彷彿萬紫千紅的色彩都被包容進去了一般。
　　「花環看起來很適合您，夫人。」雀鳥沒有任何喜好，也不把自己的審美作一回事，但他知道夫人與花朵最為相稱，那份美麗是任誰都能感受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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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她拿起方才商人所說的花環，像是把春天的花朵都編織進去一般，她把花環戴在頭上，配上她柔和的淡金捲髮與她一身潔白的裝束，樣貌實在是合適的不行。可她卻把花環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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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頭上已經有一朵薔薇了。」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飾，雀鳥以為對方是要自己把頭飾摘下，沒想到薔薇卻趁機的戴到了對方頭上。「跟你的髮色好搭啊。」她驚奇的說著，像是發現了新事物一樣，發自內心的覺得對方的白髮與五顏六色的花環相襯。

　　如此不顧對方意見的舉止就像當年愛自己亂跑出門給對方找的調皮鬼，但在這些不顧意見的舉止背後都擁有她善良的理由——比方說她一直在試圖讓對方有喜歡的事物，也因為不想讓對方操心，所以一直沒有開口提起三年前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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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戴上花環的男子有些訝異地眨眨眼睛，墨黑的眸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先被對方的笑容佔滿視線。攤販老闆捧出了面鏡向著那名僕人，更讓他發現自己的純白使得美麗的花朵顯眼突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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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適合夫人的花朵們怎麼能帶到他頭上呢？豈不是糟蹋了這些花兒？

　　——他有很多諸如此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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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真是善良，謝謝您的讚賞。」莞爾而笑，即使與自己的想法不符但他並不是不懂得接受好意的人，善解人意、溫柔大方，夫人的話他總是無條件認同的。

　　雀鳥向主人鞠躬致意，花環就這麼從頭頂落了下來，幸好他意識的不晚即時接住，再次帶回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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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難得就買下來吧。」她從繡花的包袱裡拿出硬幣，但卻被老闆制止，並說出要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購買。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拿什麼交換，思考了陣子後從包袱裡拿出一個看來非常老舊的指南針，那指南針紋路精緻且細膩，但不知道可否能繼續使用。「就這樣吧。」她遞給對方換了花環，笑眯眯的看了眼乖乖帶著花環的雀鳥，伸手把對方頭上的花環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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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想去買些必需品，買完後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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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僕人應諾了一聲並跟隨在側，在風和日麗的溫暖氛圍之下與熱情的侏儒們道別，他們一言ㄧ語走出森林的霎那，那片金霧卻神奇的消散而逝，即使回頭也只剩茂密寧靜的樹木正直地豎立著，而另一側由人類營業的市集區域則喧囂依然。

 

　　雀鳥望向他的主人，那分不亞於煦陽的溫柔笑容是在這市集裡琳瑯滿目的物品中最珍貴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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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一直隨侍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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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今昔。